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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侍讲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五、《宋景文集》卷六二、《皇朝文鉴》卷一三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冯元,字道宗,年六十三。公之先,平始人。四代祖官广州,唐末关辅乱,不敢归。而刘氏据南海,侨断士人,故三世食其禄。太祖定交广,公之祢本刘氏日御,国除,始为王官,授保章正。老病免,遂占数都内。公少嗜学,保章君不欲公畴其业,使从故仆射孙宣公授五经大义,又友博士崔颐正。逮冠,彊立博览,外嗛嗛若不足,中敏力甚。自经典故训,祖袭师承,穿穴莛楹,皆能驾其说。浸弄翰为词章,默而有沈郁之思。出入服褒衣,习矩步,如大宾祭。乡人化其谨,至以俚语谚之。不妄交游,惟乐安孙质,吴陆参、谯夏侯圭相友善。三人皆直谅而材,故号四友。家贫,盛冬无薪燎,夜辄市瓻酒,与圭对经研搉,一再酌以自温,或达旦不瞑。真宗大中祥符元年,由进士调临江县尉。再期罢,会讲员缺,诏令集吏能明经,得自言试可,公往应令。时谏议大夫谢泌领选,精果有风鉴,见公儒者,嘻笑曰:「吾闻古治一经至皓首,生能尽善也耶」?对曰:「达者一以贯之可矣」。谢奇其对,因抉精义疑晦者,廷问参诘,公条陈详谙,言简气愿。谢抵掌嗟伏,即日闻上,授国子监直讲。由是名震京师,公卿大夫家争欲屈公授道者。久之,迁廷尉平,又兼崇文院检讨。其八年,程覆俊选,公待诏殿中。帝读《易》至《泰卦》,命说其义。公既道繇象云云,因本君臣感会,所以辅相财成者。帝悦,赐五品服,稍亲近之。禁中建龙图阁,庋藏秘册,置学士待制等员,为绅誉处。时帝用尚书工部郎中李虚己、兵部员外郎李行简待制。是时,公仕资浅,故以太子中允直阁,直阁盖由公始。数召入,与二李赐清问,说《易》尽上下经。帝尝称公诵说通而不泥,言外自有馀趣,非专门一经士也。俄改三品服。天禧元年,以谏议大夫假节使契丹。还,迁太常丞、兼判礼院、吏部南曹。先是,今上在储闱,帝欲得肃艾长者,使之劝学,访于宰相。时太尉文正王公以公对。或者谓公年差少,罢不用,更用博陵崔遵度。四年,遵度卒,帝即擢公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代其任,他职如旧。初,文正闻公名而未之识,一日召至第,先使诸子质经义,密视其人,淹粹亮格,乃自见之,授以《老子》。他日,令诣府,与执政众试,已而为帝言数矣。故公之显,文正力焉。公由孤生挟儒术进,出入十馀年,鋗玉华緌,与诸儒献歌颂,数得进见两宫,所以褒礼赐予尤渥。便蕃光明,为时宗国器,当世休之。今上嗣位,改尚书工部员外郎,升为直学士、兼侍讲。未几,孙宣公亦入露门,执经递进。公得孙同列以为宠,孙得公亦自以知人为多。两人提衡讽导,上益向学。俄兼会灵观副使、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天圣元年,判登闻检院。明年,判国子监。三年,改礼部郎中。五年,同知贡举。时天下偕计参倍,公协力程综,片善必录。虽钩捶臬平,不订其公。未几正为学士。当是时,天子念先帝盛烈,裁定信书,为一王言。故贰卿中山刘公筠、今资政殿学士常山宋公绶、丞相颍川陈公同领史事。已而丞相为开封府,浩穰剧三辅,乃罢史官,诸公亟以公请,诏从之。书阅两朝,论次笔削者众,至是褒惩谨严,近古风烈矣。其十一月,燎祭南郊,为卤簿使。七年,召入翰林为学士。凡三禁职,皆天下选,而公兼有,且优为之。又判尚书都省,俄为三班院。岁馀,改吏部郎中。八年,以国书成,进谏议大夫,充史馆修撰。九年,为吏部流内铨兼群牧使。明道元年十月,既考室,谢享宗庙,又为卤簿使,以赦令例迁给事中。明年,耕耤田,使任如庙礼。俄为庄献、庄懿二太后园陵卤簿使。前此,庄懿之未祔也,塴都城右郊,公尝假鸿胪护其葬。及梓宫之迁,斥土沮湿,近戚诋公监视亡状。十月,解翰林学士及侍讲二职,出守河阳。辞,得见上,但顿首引咎,自请治郡。满三年,奉计以报。会太学官属叩丞相府,上书留公,柄臣悔,欲弗遣。公固愿行,到部,以清静称,不作条教。今左仆射王沂公自洛帅入觐,为上言冯某东朝隽老,不宜以纤介弃外。上亦意合,即日驰传召公。景祐二年春二月,至自河阳,改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讲学士、兼知审官院,复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公既还朝,自以羽翼旧人,身托劝讲,宜出入讽议,不茍默而已。乃献《金华五箴》,弼违告猷,词兼婉切。上纳其戒,优诏答之。会上留意雅乐,闵经文残缺,规创大典。夏四月,诏公领修乐书,俄复为南郊卤簿使,管祥源观事。明年七月,书成,上号其书为《景祐广乐记》。特还户部,赏劳也。公素有蹠盭,不堪趋拜。四年春,病寝剧,告未满三月,会小瘳,公自力造朝。未几,病复甚,气上逆,害言语。后四月戊戌,终于正寝。上闻讣震悼,以本曹尚书告其柩,赙钱三十万,绢百匹,醪米牢具称之。悯赗之所以优加,君臣之际深矣。公之配夫人周氏,封临汝郡。无息,以兄之子大理评事譓为嗣。公殁,夫人命譓以衰绖即次于殡东。会诏到门,问公亲属,夫人即表公遗命,诏可擢譓卫尉寺丞。譓子二人,释褐并为将作监主簿,恤孤厚终之恩乃如是。是其德已侈大哉!公自褫巾至捐馆,进阶及勋各六诏。爵五封,户五加,而再实其食,如今署焉。志閒素,恬于仕进,无表襮之饰。虽当路诸公,率贺吊一与众往,异时不造也。门无杂宾,惟经生朔望承问,及绅道义交数人而已。接士以礼,虽新进后出与之钧。终日谈便惟谨,无虚言惰色。是以受诏八主戎客于都亭馆,由慎恪以得之。不呼僧及道士,尝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按礼变服,未始为世之所为斋荐者。惟卒哭后遇祭日,与数门生诵说《孝经》而已。罕语浮屠氏,亦不诵言排訾之。薰蒿禳祓可以动气燄者,皆不动。近不问家产增狭,昼治官事,夜还读书。贽御亦简其面,故能多识博练。自台阁文书,故新品式,丛夥纷庞,有所咨访者,咸能记之。太学、禁阁、容台三局,阅二十年仍其任,本公不愆不忘故也。尤精《易》及扬雄方部学。初,公七岁,母夫人令授《易》,是夕梦公吞绀莲。夫人旦而抚公曰:「儿善读此,后必贵显」。真宗果以识拔。晚年,愈刻志,率三日一读,又欲为子云诸首作章句,且患宋衷、陆绩、范叔明、宋惟干漫漶舛驰,思尽黜之。最后得唐王涯注,以为差近。先作释文一篇,欲遂因王说而补正之,亦终不果。公尝预注先帝集,同修《卤簿记》,校《后汉志》、《孟子》及律并义疏,采获是正,多得其真。同修玉牒,分撰《国朝会要》,未克就。生平著述无编次,家人搜捃得数百篇。清致平粹。及在禁署,益迩雅,务为温纯,而采加焉。居三城,作诗百馀章,推己指物,旷而不怨,有雅人馀风。性宽厚多恕,当官下未尝以罪平镌吏,吏亦畏其明而安其仁。乐道人之善,好与人为善。每议事,不肯自意出。大者荐之二府,小者与其属联请,类多不可纪,公一无建白者,其远名若此。然内刚有守,不流于众。初,善音者取上党黍纵累为尺,因裁十二律以献,遂改大乐钟石以合其私。老师宿工皆首鼠不敢议。后有建言其非者,上未有以决,遣中人即太常下舍问公:「新乐以纵黍定尺,宁有非耶」?公即擿班固《律历志》、唐令两说付中人。因对:「古者横黍度寸,今以纵乱横,其法非是」。中人驰入。明日,上坐迩英阁语公曰:「向考正大乐,患其寖高而急,今也下而缓,二者不得其中,失在律,卿言是矣」。因出横黍新尺示群臣,比纵尺差二寸一分而弱,以校衡斗皆不雠。当是时,微公言,几无发其谬者。假有之,果且不能取信于上。传曰:「仁人之言,固博而利欤」!公前殁三日,属于一二僚执曰:「吾仕愿素足,今无一私以干县官,惟是窀穸累诸君」。已而得遗礼之文,谆谆纳忠,讫无他语。用是中外尤痛惜之。公友陇西李公淑,敕故吏相譓以终事。呜呼!公有王佐之材,不自显,虽持囊珥笔,在省户,为名命,训辞所出,裁十二三。使公当其时,稍自崖异,不难于进,益发素蕴,幸而十四五,且次入衡弼,不为婆娑连蹇如今章章矣。虽然,命有屈于公,公无不慊于道,使素概清埃,奋厉无穷,薄夫敦,夸夫惧,百世之后,呻简想风者,以辈鲁臧文仲、汉贾谊、董仲舒,此彼相易,宁有失得间耶!祁曩以胄筵仪蕝,刊缀音典,皆为公属。及此绪训,又参闻之。故公治行之全,颇获详究。今日月有期,官在三品,法当得谥,谨用第述,上于有司,节惠受名,请遵故实。谨状。
谢陈提刑举状启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三、《臞轩先生四六》卷二、《启隽类函》卷九二
经年夜雨,谁怜泮芹之清;一日春风,忽破庾梅之白。邮筒飞坠,奏牍光摇,竞看大使之文书,乃睹小夫之姓氏。不爽钉金之记,竟叨褒衮之荣,品题十六字以甚严,铭刻千万言而不足。窃谓先朝立荐举之法,是乃累圣开功名之途。不谓昔年网罗英物之公,转为后来周旋人情之具。求而得也,不求则不得也,倖途既开;贤者与之,不贤者亦与之,滥竽宁免?柳下惠之阨卑官,臧文仲不能引;绛老人之困泥涂,晋赵武弗及知。养成一世奔竞之风,遂致四维操履之玷。故临难无竭节之守,而居官多旷位之愆。在承平犹以为非,况艰难乌乎曰可?自匪孤风之卓立,夫岂颓波之阳回?激扬之间,趋向所决。若某老心固动而德弗进;年齿寝宿而意不扬。虽闻先生长者之言,粗知古道;然滞经生学士之业,犹汩虚文。顿怀绣组之惭,欲求耕猎之实。偶投足于尘埃之地,莫安心于礼义之容。衿佩竞趋于城隅,丝竹不闻于堂上。乡邻之斗,犹缨冠而往救;门外之寇,敢据席以偷安?当同舟遇风之时,出位不顾;奋执戈卫社之勇,非学而能。义有当然,功非所计。在泮水献馘,幸依鲁僖之贤;息潢池弄兵,尽在龚公之化。曾非一分,若有寸长。寡其过而未能,无所学之可取。胡得之于物论,并举以为己荣。伏遇某官崖略甚高,户庭无壅。登车有天下之志,允藉澄清;推毂追古人之风,不由请谒。元使君当路,万物吐气;乌大夫秉钺,多士拔尤。致使妄庸,亦蒙收录。某敢不益加砥砺,无负陶镕。拜官公朝,谢恩私门,敬奉羊侯之所戒;遇非众人,待以国士,当图豫子之未能。感激无穷,敷宣曷既。
代上程内翰论时政书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八、《字溪集》卷二
某尝谓君子立人之朝,不难于为天下立治,而难于为天下立道;不难于为天下立道,而难于为天下立贤。治自道中出,道由贤者出。尧舜之治,成于十六相;汤之治,成于商多士;周之治,成于济济多士。秦之士贱,而治刑名;汉之士惟一董仲舒,而治杂伯;唐之士不知礼乐,而治不及两汉。甚矣,贤之有益于人国也!古之人所以罗致天下之士,至于握发吐哺,三顾三聘,不惮烦劳,犹恐失之,盖以不如是则不足以致天下之贤,贤既不我至,则无与推行此道而就天下之治矣。此最古人聪明卓绝之所甚急,而后世暗昧治体者之所甚缓也。吾夫子道可兴周,其答仲弓之问政,必以举贤为要;语子游之为宰,必以女得人为急。于臧文仲知展禽之贤,而不与立,则以不仁讥之。使夫子一日而得邦家,其为治不过如此。孟子生于战国,尧舜亲贤之说,任贤使能之说,贤者在位之说,反复不厌于功利横流之冲,盖知为天下立道,为万世开太平,当在此而不在彼尔。明公生于孔孟千百载之下,而妙得其心,谓世非道不治,非贤不立,材在两间,非苟生而浪出,皆天地所以仁斯世,而资一时之用者也。予而进之,援而荐之,推而送之,扶公道以遏人欲之奔驰,明正理以排私意之胶轕,此诚对越天地,劢相国家之至心,见远虑长,决非计迫切急浅效者之所能测识矣。然天下之贤,道尊者常恬退,而不求于人知;德茂者常持重,而不急于进取。言静而不躁,容安而不矜,心庄体舒,无一物可欲。五色过目而聚沫,五音入耳而烦声,五味适口而嚼蜡。可富可贫,可贵可贱。国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是以无尺寸之援,知予之阶,则沈回下僚,跧伏林壑,终身不得施行其道。非抱道者之不幸,不闻道者之不幸也。
韩文公墓志铭 中唐 · 皇甫湜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长庆四年八月。昌黎韩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书谕湜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随世磨灭者惟子。以为嘱。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明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绪之录。继讣以至。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阳。乃哭而叙铭其墓。其详将揭之于神道碑云。先生讳愈。字退之。后魏安桓王茂六代孙。祖朝散大夫桂州长史讳睿素。父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讳仲卿。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及冠。恣为书以传圣人之道。人始未信。既发不掩。声震业光。众方惊爆。而萃排之。乘危将颠。不懈益张。卒大信于天下。先生之作。无圆无方。至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跋邪抵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知与罪。非我计。茹古涵今。无有端涯。浑浑灏灏。不可窥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纸怪发。鲸铿春丽。惊耀天下。然而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呜呼极矣。后人无以加之矣。姬氏以来。一人而已矣。始先生以进士三十有一仕历官。其为御史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后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罪。常惋佛老氏法溃圣人之堤。乃唱而筑之。及为刑部侍郎。遂章言宪宗迎佛骨非是。任为身耻。震怒天颜。先生处之安然。就贬八千里海上。呜呼。古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吴元济反。吏兵久屯无功。国涸将疑。众惧汹汹。先生以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宰相军出潼关。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师乘遂和。卒擒元济。王庭凑反。围牛元翼于深。救兵十万。望不敢前。诏择庭臣往谕。众慄缩。先生勇行。元稹言于上曰。韩愈可惜。穆宗悔。驰诏无径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至贼营。麾其众责之。贼恇汗伏地。乃出元翼。春秋美臧孙辰告籴于齐。以为急病。校其难易。孰为宜褒。呜呼先生。真古所谓大臣者耶。还拜京兆尹。敛禁军帖旱籴。●(鬳大齿)倖臣之铓。再为吏部侍郎。薨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先生与人洞朗轩辟。不施戟级。族姻友旧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后衣食嫁娶丧葬。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游以诙笑啸歌。使皆醉义忘归。呜呼。可谓乐易君子。钜人长者矣。夫人高平郡君范阳卢氏。孤前进士昶。婿左拾遗李汉集贤校理樊宗懿。次女许嫁陈氏。三女未笄。铭曰。
惟天有道,在我先生。
万颈胥延,坐庙以行。
令望绝邪,痌此四方。
惟圣有文,乖微岁千。
先生起之,焯役于前。
彍义滂仁,耿照充天。
有如先生,而合亘年。
按我章书,经纪大环。
唫不时施,昌极后昆。
噫嘻永归,奈知之悲。
周秦行纪论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
言发于中。情见乎辞。则言辞者。志气之来也。故察其言而知其内。玩其辞而见其意矣。余尝闻太牢氏(原注凉国李公常呼牛僧孺曰太牢凉公名不便故尔不书)好奇怪其身。险易其行。以其姓应国家受命之谶曰。首尾三鳞六十年。两角犊子恣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及见著元怪录。多造隐语。人不可解。其或能晓一二者。必附会焉。纵司马取魏之渐。用田常有齐之由。故自卑秩至于宰相。而朋党若山。不可动摇。欲有意摆撼者。皆遭诬坐。莫不侧目结舌。事具史官刘轲日历。余得太牢周秦行纪(原注周秦行纪附于下)。反覆睹其太牢以身与帝王后冥遇。欲證其身非人臣相也。将有意于狂颠。及至戏德宗为沈婆儿。以代宗皇后为沈婆。令人骨战。可谓无礼于其君甚矣。怀异志于图谶明矣。余少服臧文仲之言曰。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故贮(一作贬)太牢已久。前知政事。欲正刑书。力未胜而罢。余读国史。见开元中御史汝南生(一作周)子谅弹奏牛仙客。以其姓符图谶。虽似是而未合三鳞六十之数耳。自裴晋国与余凉国(名不便)彭原程赵郡绅诸从兄。嫉太牢如雠。颇类余志。非怀私忿。盖恶其应谶也。太牢作镇襄州日。判复州刺史乐坤贺武宗监国状曰。闲事不足为贺。则恃性敢如此耶。会余复知政事。将欲发觉未有由。值会平昭义。得与刘从谏交结书。因窜逐之。嗟乎。为人臣阴怀逆节。不独人得诛之。鬼得诛之矣。凡与太牢胶固。未尝不是流薄无赖辈。以相表里。意太牢有非望。而就佐命焉。斯亦信符命之致。或以中外罪余于太牢爱憎。故明此论。庶乎知余志。吁。所恨未暇族之。而余又罢。岂非王者不死乎。遗祸胎于国。亦余大罪也。倘同余志继而为政。宜为君除患。历既有数。意非偶然。若不在当代。其必在于子孙。须以太牢少长咸寘于法。则刑罚中而社稷安。无患于二百四十年后。嘻。余致君之道。分隔于明时。嫉恶之心。敢辜于早岁。因援笔而摅宿愤。亦书行纪之迹于后。
北州人有致达头鱼于永叔者素未闻其名盖海鱼也分以为遗聊知异物耳因感而成咏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孰云北海鱼,乃与东溟异。
适闻达头乾,偶得书尾寄。
枯鳞冒轻雪,登俎为厚味。
向来昧知名,渔官疑窃位。
有如臧文仲,不与柳下惠。
从兹入杯盘,应莫惭鲍肆。
孙少宰蛰室观吴季子剑四十韵 清 · 朱彝尊
押词韵第十八部 出处:曝书亭集卷第七
穷冬蛰室寒,重扃昼飞雪(嘉兴李良年武曾)。
役车虽已休,客子远相挈(彝尊)。
萧然主人意,示我太古铁(吴江潘耒次耕)。
黯淡四座光,模糊百夫血(上海蔡湘竹涛)。
精气所结聚,入手讵敢亵(良年)。
摩挲读遗铭,千春字不涅(彝尊)。
始知延陵佩,曾挂徐君碣(耒)。
金碧争毫芒,雨风助呜咽(湘)。
岁久蜡就颓,中作黍米缺(良年)。
段冶难为良,青白气先竭(彝尊)。
首广信参分,身重裁七锊(耒)。
丸丸初茎长,衍衍渐后设(湘)。
制类铜虎符,质并苍水玦(良年)。
其文杂虫鱼,其体蔓瓜□(彝尊)。
蜿蜒蛟螭缠,错落星宿列(耒)。
当其铸始成,见者皆骨裂(湘)。
洪钟无声拂,坚玉应手切(良年)。
拭用华土良,淬以江水洌(彝尊)。
一充君子服,遂使雌雄别(耒)。
神灵相护持,鬼物尽蹩躠(湘)。
试宜借诸离,相必经欧薛(良年)。
适楚羞湛卢,制越定姑蔑(彝尊)。
神物不虚归,抗首想前哲(耒)。
纷纭春秋季,推刃相篡窃(湘)。
何为藐千乘,脱屣意不屑(良年)。
远继让王风,近慕子臧节(彝尊)。
投分寄缟带,达音在乐阕(耒)。
寸心义所要,存没伤中诀(湘)。
留赠物则微,高谊泉壤彻(良年)。
古树风萧萧,下为狐兔穴(彝尊)。
何期陵谷变,土花未云齧(耒)。
依然出人閒,百代共传阅(湘)。
题字勘孔碑,装炭谈越绝(良年)。
接末惊穷猿,干霄饮雌蜺(彝尊)。
雄思崆峒倚,利想犀兕截(耒)。
是物洵希有,宁许膜眼别(湘)。
博物赖张华,造书辨臣颉(良年)。
岂为冯生弹,聊效庄叟吷(彝尊)。
感我壮士怀,慨慷中肠热(耒)。
持之祓不祥,可以当桃茢(湘)。
大唐剑南东川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梓州刺史鲜于公为故拾遗陈公建旌德之碑 中唐 · 赵儋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三十二
公讳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县人也。其先居于颍川。五世祖方庆好道。得墨子五行秘书白虎七变。隐于郡武东山。子孙因家焉。生高祖汤。汤为郡主簿。汤生曾祖通。通早卒。生祖辩。为郡豪杰。辩生元敬。瑰伟倜傥。弱冠以豪侠闻。属乡人阻饥。一朝散粟万斛。以赈贫者。而不求报。年二十二。乡贡明经擢第。拜文林郎。属青龙末。天后居摄。遂山栖饵术。殆十八年。元图大象。无不达尝。学术拟张平子。风鉴比郭林宗。公即文林元子也。英杰过人。彊学冠世。诗可以讽。笔可以削。人罕双全。我能兼有。年二十四。文明元年进士。射策高第。其年。高宗崩于洛阳宫。灵驾将西归于乾陵。公乃献书阙下。天后览其书而壮之。召见金华殿。因言霸王大略。君臣明道。拜麟台正字。由是海内词人。靡然向风。乃谓司马相如杨子云复起于岷峨之间矣。秩满。补右卫曹。每上疏言政事。词旨切直。因而解罢。稍迁右拾遗。属契丹以营州叛。建安郡王武攸宜亲总戎律。特诏左补阙属之。迨及公参谋帏幕。军次渔阳。前军王孝杰等相次陷没。三军震慑。公乃进谏。感激忠义。料敌决策。请分麾下万人。以为前驱。奋不顾身。上报于建安。建安愎谏。礼谢绝之。但署以军曹掌记而已。公知不合。因登蓟北楼。感昔乐生燕昭之事。赋诗而流涕。及军罢。以父年老。表乞归侍。至数月。文林卒。公至性纯孝。遂庐墓侧。杖而后起。柴毁灭性。天下之人。莫不伤叹。年四十有二。葬于射洪独坐山。有正声集十卷。著于代。友人黄门侍郎范阳卢藏用为之序。以为文章道丧。五百年得陈君焉。由是太冲之词。纸贵天下矣。有子二人。并进士及第。长曰光。官至膳部郎中商州刺史。仲曰斐。历河东蓝田长安三尉。卒官。光有二子。其长曰易甫。监察御史。次曰简甫。殿中侍御史。斐生三子。长曰灵甫。次曰兢甫众甫。皆守绪业。有名于代。剑南东川节度使兼御史大夫梓州刺史鲜于公自受分阃之征也。初年谋始立法。二年人富知教。三年鲁变于道。乃谓幕宾曰。陈文林散粟万斛。以赈乡人。得非司城子罕贷而不书乎。拾遗之文。四海之内。家藏一本。得非臧文仲立没而不朽乎。于戏陈君。道可以济天下。而命不通于天下。才可以致尧舜。而运不合于尧舜。悲夫。昔孔文举为郑元署通德门。蔡伯喈为陈寔立大邱颂。异代思贤之意也。况陈君颜闵之行。管乐之材。而守牧之臣。久阙旌表。何哉。爰命末学。第叙丰碑。表厥后来。是则是效。其颂曰。
有妫之后。封于陈国。根深苗长。世载明德。文林大器。质非雕刻。学术钩深。风鉴诣极。代公耿光。乔元藻识。施不求报。退身自默。岷峨降灵。拾遗挺生。气总三象。秀发五行。才同入室。学匪猎精。明明天后。偫龙效庭。矫矫长离。轩飞梁益。封章屡抗。矢陈刑辟。匪君伊顺。惟鳞是逆。九德未行。三命惟锡。帝命建安。远征不伏。咨公幕画。骋此骥足。唯王玩兵。愎谏违卜。忠言不纳。前军欲覆。遂登蓟楼。冀写我忧。大运茫茫。天地悠悠。沙麓气冲。太阴光流。义士食薇。人谁造周(嗟乎道不可合运不可谐遂放言于感遇亦阮公之咏怀已而已而陈公之微意在斯)。表辞右省。来归温凊。如何风树。不宁不令。庐墓之侧。柴毁灭性。管辂之才。管辂之命。惟国不幸。非君之病。我鲜于公。忠肃恭懿。光明不融。为君颂德。穆如清风。日月运安。江汉流东。不闭其文。永昭文雄。
云壑诗序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八、《江湖长翁集》卷二三
予掌吴门教,沈居仁秀才,端良士也,捧其先人云壑居士诗踵门求序,谢不能,请不肯已,因告之曰:古者德业惟重,犹不废言。可纪也为文,可歌也为诗,皆言之所托也。而诗难为工,必根源于学,而归宿于正。古诗之传,盖三千馀篇,仲尼所取才十一,不徒取也,檃括之功加焉。如「素以为绚」之语,删者多矣。一于正,以为后法,学之不至,至矣而失其正,可语是哉!予得居士诗读之数十过,婉而峻,健而泽,含台阁风骨,而山林野逸之气不乏也。取律多而不杂,用意邃而不凿,篇意字法,要皆深稳惬当,学力可谓不苟然。其平生意行自重,不屑世好,归求所得,而葆幽光、玩隐操甚至,故不为佞媚投合之辞。胸襟恢疏,遇物翛然,故不屑愤狷讥评之作。其气夷,故清平不迫;其所养熟,故萧散有馀。兹所谓于其正者,非耶?即言以观人,能否不可掩。居士贤而才,幼则儒,尝为举子,一不得意,置不为。取古今书传博取而精用之,凡有感于中,一发于诗,乐乎此,若不知世有可羡慕者。或者伟其才而惜其竟于空言,然贤否才不才在人,贵贱穷达、出处显晦在命。设居士赤车高牙,金门玉堂乎以若守,未必果其志;而烜赫一时,无述焉就尽者几何人?臧文仲身殁言立,晋卿何有?昔人语杜伯升:「使之及第,似我而已」。予于居士诗盥手三叹。居士讳某,元序其字也。
对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策 中唐 · 刘蕡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六
问。朕闻古先哲王之理也。元默无为。端拱司契。陶氓心以居简。凝日用于不宰。立本以厚下。推诚而建中。繇是天人通。阴阳和。俗跻仁寿。物无疵疠。噫盛德之所臻。夐乎其莫可及已。三代令王。质文迭救。而巧伪滋炽。风流寖微。自汉魏已降。足徵益寡。朕顾昧理道。祇荷丕构。奉若谟训。不敢荒宁。任贤惕厉。宵衣旰食。讵追三五之遐轨。庶绍祖宗之鸿绪。而心有所未达。行有所未孚。由中及外。阙政斯广。是以人不率化。气或堙厄。灾旱竟岁。播植愆时。国廪罕蓄。乏九年之储。吏道多端。微三载之绩。京师诸夏之本也。将以观理。而豪猾踰检。大学明教化之源也。期于宣化。而生徒多惰业。列郡在乎颁条。而干禁或未绝。百工在乎按度。而淫巧或未衰。俗隳风靡。积讹成蠹。其择官济理也。听人以言。则枝叶难辨。御下以法。则耻格不形。其阜财发号也。生之寡而食之众。烦于令而鲜于理。思欲究此缪盭。致之治平。兹心浩然。若涉泉水。故前诏有司。博延偫彦。伫启宿懵。冀臻时雍。子大夫皆识达古今。志在康济。造庭待问。副朕虚怀。必当箴主之阙。辨政之疵。明纲条之所紊。稽庶富之所急。何术斯革于前弊。何泽斯惠于下土。何施而理古可近。何道而和气可充。推之本源。著于条对。至若夷吾轻重之权。孰辅于理。严尤底定之策。孰叶于时。元凯之考课何先。叔子之克平何务。推此龟鉴。择乎中庸。期在洽闻。朕将亲览。对。褐衣小臣蕡。沐浴斋戒。伏于彤庭之下。谨顿首上言皇帝陛下。臣诚不佞。有匡国致君之术。无位而不得行。有犯颜敢谏之心。无路而不得达。但怀愤抑郁。思有时而一发耳。常欲与庶人议于道。商旅谤于市。得通上听。一悟主心。虽被妖言之罪。无所悔焉。况逢陛下以至德嗣兴。以大明垂照。询求过阙。咨访谟猷。下制中外。举能直言极谏者。臣既辱斯举。专承大问。敢不悉意以言。至于上之所忌。时之所禁。权幸之所讳恶。有司之所予夺。臣愚不识。伏惟陛下少加优容。不使圣朝有谠直而受戮者。乃天下之幸也。非臣之所望也。谨昧死以对。伏以圣策有思先古之理。念元默之化。将欲通天人以济俗。和阴阳以煦物。见陛下慕道之深也。臣以为哲王之理。其则不远。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圣策有祇荷丕构而不敢荒宁。奉若谟训而罔有怠忽。见陛下忧劳之至也。若夫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纤佞。进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踪三五。绍复祖宗。宜鉴前古之兴亡。明当时之成败。心有所未达。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泽壅而不能下达。欲俗之化也。在修已以先之。欲气之和也。在遂性以道之。救灾旱在致乎精诚。广播植在视乎食力。国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选用失当。豪猾踰检。由中外之法殊。生徒惰业。由学校之官废。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百工淫巧。由制度不立。伏以圣策有择官济治之心。阜财发号之叹。见陛下教化之本也。且进人以行。则枝叶安有难辨乎。防下以礼。则耻格安有不形乎。念生寡而食众。则可罢斥。惰游。念令烦而理鲜。要在察其行否。博延偫彦。愿陛下必纳其言。造廷待问。则小臣其敢爱死。伏以圣策有求贤箴阙之言。审政辨疵之令。见陛下咨访之心勤也。遂小臣屏奸豪之志。则弊革于前。守陛下念康济之言。则惠敷于下。邪正之道分。而治古可近。礼乐之方著。而和气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权。严尤所陈。无最上之策。元凯之所先。不若唐尧考绩。叔子之所务。不若虞舜舞干。且俱非大德之中庸。未可为上圣之龟鉴。又何足为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系安危之机。兆存亡之变者。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别白而重言之。臣前所言哲王之理。其则不远者。在陛下慎思之。力行之。始终不懈而已。臣谨按春秋。元者气之始也。春者岁之始也。春秋以元加于岁。以春加于正。明王者当奉若天道。以谨其始也。又举时以终岁。举月以终时。春秋虽无事必书。首月以存时。明王者当奉若天道。以谨其终也。王者动作。始终必法于天者。以其运行不息也。陛下既能谨其始。又能谨其终。懋而修之。勤而行之。则可以执契而居简。无为而不宰矣。广立本之大业。崇建中之盛德矣。又安有三代循环之弊。而为巧伪滋炽之渐乎。臣故曰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臣前所谓若夫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纤佞。进股肱之大臣。实以陛下诚忧劳之至也。臣闻不宜忧而忧者国必衰。宜忧而不忧者国必危。今陛下不以家国存亡之计。社稷安危之策。而降于清问。臣未知陛下以为布衣之臣。不足与定大计耶。或万几之勤。而圣虑有所未至也。不然。何宜忧者而不先忧乎。臣以为陛下之所虑者。宜先忧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此四者乃国家已然之兆。故臣谓圣虑宜先及之。夫帝业既艰难而成之。胡可容易而守之。昔太祖肇其基。高祖勤其绩。太宗定其业。元宗继其明。至于陛下。二百有馀载矣。其间明圣相因。扰乱继作。未有不委用贤士。亲近正人。而能绍兴徽烈者也。或一日不念。则颠覆大器。宗庙之耻。万古为恨。臣谨按春秋。人君之道。在体元以居正。昔董仲舒为汉武帝言之略矣。其所未尽者。臣得为陛下备而陈之。夫继故必书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终必书所终之地。所以正其终也。故君者。所发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臣又按春秋。阍寺弑吴子馀祭。书其名。春秋讥其疏远贤士。昵近刑人。有不君之道矣。伏惟陛下思祖宗开国之勤。念春秋继故之戒。将明法度之端。则发正言而履正道。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
远刀锯之残。亲骨鲠之直。辅臣得以专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柰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之大政。外专陛下之命。内窃陛下之权。威摄朝廷。势倾海内。偫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矣。此宫闱之所以将变也。臣谨按春秋。鲁定公元年春。王不书正月者。春秋以为先君不得正其终。则后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无正也。今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专废立之权。陷先帝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况皇储未建。郊祀未修。将相之职不归。名分之宜不定。此社稷之所以将危也。臣谨按春秋。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春秋之义。两下相杀不书。而此书者。重其尊王命也。夫天之所授者在君。君之所操者在命。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专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将倾也。臣谨按春秋。晋赵鞅以晋阳之兵叛入于晋。书其归者。以其能逐君侧之恶人。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诸侯。此海内所以将乱也。故樊哙排闼而雪涕。袁盎当车以抗词。京房发愤以殒身。窦武不顾而毕命。此陛下皆明知之耳。臣谨按春秋。晋狐射姑杀阳处父。书襄公杀之者。以其君漏言也。襄公不能固阴重之机。处父所以及戕贼之祸。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则下不敢尽意。上泄其事。则下不敢尽言。故传有造膝诡词之文。易有失身害成之戒。今公卿大臣。非不欲为陛下言之。虑陛下必不能用之。陛下既忽之而不用。必泄其言。臣下既言之而不行。必婴其祸。适足以钳直臣之口。而重奸臣之威。是以欲尽其言。则有失身之惧。欲尽其意。则有害成之忧。故低徊郁塞。以俟陛下感悟。然后尽其启沃耳。陛下何不以听朝之馀。明御便殿。召当时贤相。与旧德老臣。访持变安危之谋。求定倾救乱之术。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得理于前。当理于后。不得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虔奉典谟。克承丕构。终任贤之效。无旰食之忧矣。臣前所谓若夫追踪三五。绍复祖宗。宜鉴前古之兴亡。明当时之成败者。臣闻尧舜之为君而天下大理者。以其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举。不二其业。不侵其职。居官惟其能。左右惟其贤。元凯在下。虽微而必举。四凶在朝。虽强而必诛。考其安危。明其取舍。至秦之二代。汉之元成。咸愿措国如唐虞。致身如尧舜。而终败亡者。以其不见安危之机。不明取舍之道。不任大臣。不辨奸人。不亲忠良。不远谗佞。伏愿陛下察唐虞之所以兴。而景行于前。鉴秦汉之所以亡。而戒惧于后。陛下无谓庙堂无贤相。庶官无贤士。今纲纪未绝。典刑犹在。人谁不欲致身为王臣。致时为升平。陛下何忽而不用之邪。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贤。其恶如四凶。其诈如赵高。其奸如恭显者。陛下又何惮而不去之邪。神器固有归。天命固有分。祖宗固有灵。忠臣固有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失于微弱。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奸臣擅权而震主。臣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不剪其萌。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则祖宗之鸿绪可绍。三五之遐轨可追矣。臣前所谓陛下心有所未达。以下情塞而不得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泽壅而不得下浃者。且百姓有涂炭之苦。陛下无由而知。则陛下有子惠之心。百姓无由而信。臣谨按春秋。书梁亡不书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虑昏而耳目塞。上出恶政。人为寇盗。皆不知其所以然。以其自取灭亡也。臣闻国君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苟百姓之不存。则虽社稷不得固其重。苟社稷不重。则虽国君不得保其尊。故理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情也。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命慈仁者亲之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师之教导焉。故人之于上也。敬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亲近贵倖。分曹建署。补除卒吏。召致宾客。因其货贿。假其气势。大者统藩方。小者为牧守。居上无清惠之政。而有饕餮之害。居下无忠诚之节。而有奸欺之罪。故人之于上也。畏之如豺狼。恶之如雠敌。今四海困穷。处处流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鳏寡孤独者不得存。老幼疾病者不得养。加以国权兵柄。专在左右。贪臣聚敛以固宠。奸吏夤缘而弄法。冤痛之声。上达于九天。下入于九泉。鬼神为之怨怒。阴阳为之愆错。君门九重。而不得告䜣。士人无所归化。百姓无所归命。官乱人贫。盗贼并起。土崩之势。忧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师旅。继之以凶荒。臣以谓陈胜吴广。不独生于秦。赤眉黄巾。不独生于汉。臣所以为陛下发愤扼腕。痛心泣血也。如此则百姓有涂炭之苦。陛下何由而知之乎。有子惠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致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达者。固其然也。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凶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御宇。忧勤兆庶。屡降德音。四海之内。莫不抗首而长息。自喜复生于死亡之中也。伏愿陛下慎终如始。以塞万方之望。诚宜揭国权以归其相。持兵柄以归其将。去贪臣聚敛之政。除奸吏夤缘之害。惟忠贤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宠便辟。无所听焉。选清慎之官。择仁惠之长。毓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导之以德义。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万国欢康。兆人苏息。则心无所不达。而信无所不孚矣。臣所言欲人之化也。在修己以先之者。臣闻德以修己。教以导人。修己也。则人不劝而自至。导人也。则人敦行而率从。是以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从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从化。岂不以立教之旨。未尽其方耶。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为明。臣以匡时为忠。知人则任贤而去邪。匡时则固本而守法。贤不任则重赏不足以劝善。邪不去则严刑不足以禁非。本不固则人流。法不守则政散。而欲教之使必至。化之使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奸邪不私其左右。举贤正不遗其疏远。则化洽于朝廷矣。爱人以敦本。分职而奉法。修其身以及其人。始于中而成于外。则化行于天下矣。臣前所谓欲气之和也。在遂性以导之者。当纳人于仁寿也。夫欲人之仁寿也。在乎立制度。修教化。夫制度立则财用省。财用省则赋敛轻。赋敛轻则人富矣。教化修则争竞息。争竞息则刑罚清。刑罚清则人安矣。既富则仁义兴焉。既安则寿考生焉。仁寿之心感于下。和平之气应于上。故灾害不作。休祥荐臻。四方底宁。万物咸遂矣。臣前所言救灾旱在致乎精诚者。臣谨按春秋。鲁僖公一年之中。三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鲁文公三年之中。一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无恤人之心也。故僖致精诚而不害物。文无悯恤而变成灾。陛下诚能有恤人之心。则无成灾之变矣。臣前所言广播植在视乎食力者。臣谨按春秋。君人者必时视人之所勤。人勤于力则功筑罕。人勤于财则贡赋少。人勤于食则百事废。
今财食与人力皆勤矣。愿陛下废百事之用。以广三时之务。则播植不愆矣。臣前所谓国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者。臣谨按春秋。臧孙辰告籴于齐。春秋讥其国无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饥。臣愿斥游惰之徒以督其耕植。省不急之务以赡其黎元。则廪蓄不乏矣。臣前所言吏道多端。本乎选用失当者。由国家取人不尽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声而不求其实。故人之趋进也。务其末而不务其本。臣愿覈考课之实。定迁序之制。则多端之吏道息矣。臣前所言豪猾踰检。由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谨按春秋。齐桓公盟诸侯不书日。而葵邱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备而书之。夫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于南。则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臣闻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职。间农事以修武备。提封约卒乘之数。命将在公卿之列。故兵农一致。而文武同方。可以保乂邦家。式遏乱略。暨太宗皇帝肇建邦典。亦置府兵。台省军卫。文武参掌。居闲岁则櫜弓力穑。将有事则释耒荷戈。所以修复古制。不废旧物。今则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大将不主兵事。止于养勋阶。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嫉文职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剪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轶里闾。羁绁藩臣。干陵宰辅。隳裂王度。汨乱朝经。张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驭英豪。有藏奸观衅之心。无仗节死难之义。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耶。臣愿陛下贯文武之道。均兵农之功。正贵贱之名。一中外之法。还军伍之职。修省署之官。近崇贞观之规。远复成周之制。自邦畿以刑于万国。始天子而达于诸侯。则可以制豪猾之强。而无踰检之患矣。臣前所言生徒惰业。由学校之官废者。盖以国家贵其禄而贱其能。先其事而后其行。故庶官乏通经之学。诸生无修业之心矣。臣前所言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者。臣以为刺史之任。理乱之根本系焉。朝廷之法制在焉。权可以抑豪猾。恩可以惠孤寡。强可以禦奸寇。政可以移风俗。其将校有曾经战阵。及功臣子弟。各请随宜酬赏。如无理人之术者。不当任此官。则绝干禁之患矣。臣前所言百工淫巧。由制度不立者。臣请以官位禄秩。制其器用车服。禁以金银珠玉。锦绣雕镂。不蓄于私室。则无荡心之巧矣。臣前所言辨枝叶者。在考言以询行也。臣前所言形于耻格者。在道德而齐礼也。臣前所谓念生寡而食众。可罢斥游惰者。已备之于前矣。臣前所谓令烦而理鲜。要在察其行否者。臣闻号令者。乃理国之具也。君审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亏益止留。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烦而理鲜。得非持之者为所蔽欺乎。臣前所言博延偫彦。愿陛下必纳其言。造庭待问。则小臣岂敢爱死者。臣闻晁错为汉昼削诸侯之策。非不知其祸之将至也。忠臣之心。壮夫之节。苟利社稷。死无悔焉。今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盖所以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昔龙逢死而启殷。比干死而启周。韩非死而启汉。陈蕃死而启魏。今臣之来也。有司或不敢荐臣之言。陛下又无以察臣之心。退必受戮于权臣之手。臣幸得从四子游于地下。固臣之愿也。所不知杀臣者。臣死之后。将孰为启之哉。至于人主之阙。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土之惠。修近古之治。而致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陈者。实以臣亲承圣问。敢不条对。虽臣之愚。以为未及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敬。奉宗庙以教人孝。养高年以教人悌。育百姓以教人慈。调元气以煦育。扇太和于仁寿。可以逍遥而无为。端拱而成化。至若念陶钧之道。在择宰相而任之。使权造化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择将帅而任之。使修阃外之寄。念百度之求正。在择庶官而任之。使专职业之守。念万姓之愁痛。在择长吏而任之。使明惠养之术。自然言足以为天下教。动足以为天下法。仁足以劝善。义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劳神惕虑。然后以致其理哉。谨对。
法禁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三、《云溪居士集》卷一八
管敬仲镂簋朱纮,塞门反坫,功被天下,而不免为小器。臧文仲居蔡,山楶藻棁,位列大夫,而不得为智人。晋侯金奏三夏,穆叔不敢拜。季氏庭舞八佾,仲尼谓「孰不可忍」。古之人敬慎名器,其重如此,何哉?盖治乱之几,常生于细微。细微者,众人之所忽;及其著也,圣哲之才不能图救。故智者慎重于未然之前,不悔于既著之后,此所以常治而不乱。昧者虑不及此,细微之失不为近患,则忽之,故欲治而不获。名器者,事物之细微者也,一得一失,固无益损于目前;及其流也,未尝不效于异日。此所谓治乱之几,不可不知也。夫贵有常尊,贱有等威,名义位分,人道之纪也。贱者畏其义而不乱名,则贵者安;卑者守其分而不僭位,则尊者立。尊卑贵贱,各安其理,而无僭拟陵犯之意,此之谓平治,反是则为乱矣。先王所以等尊卑,卑贵贱,表章名义,藩饰位分者,宫室、车服、礼乐制度而已。故声名文物,细微之间,下人不得僭拟,上人不以假人。纲纪或弛,侈心一启,则蔓不可禦,故古之人重之。周道衰,诸侯尚攻战而重兵食,秦人任私智而谨法令。出纳当否,会计疏密,听审详简,断决轻重,利害止于目前,损益不过财狱者,当世所先务,朝廷所慎重者也。至于经纪人伦,维制上下,安危治乱之所系者,则恬不以为意。故期会簿书、断狱听讼之政重,而声名文物、节制分守之道轻矣。于是僭窃不禁,侈靡无艺,而风俗大坏。其弊也,小则费财,大则陵夺。汉兴,颓风弊俗皆在,而上不知变,故庶人之贱,而田宅服食有等于封君彻侯者,僭亦甚矣。人臣玉食,《洪范》犹曰害家凶国,氓隶为之,其害可胜言耶!法禁不立,而下无所畏守,故虽孝文恭俭,至于衣弋绨,履革舄,而天下土木被文绣,倡优为后饰,自若也,又况武、宣、明、章之君,自为靡丽乎?故五侯恣肆,田窦侈大,至于莽卓,卒弄神器,积其俗习,名义素轻,位分素玩,而不以僭窃为事故也。有唐经制之术,无异于汉,上奢下僭,竞为淫侈,则又过之。厥后禄山乱华,朱泚犯阙,易如反掌,曾不旋顾。岂惟凶悍之性所固然哉,亦纪纲纵弛,侈心素摇,驯玩服熟,非一朝夕也。古之所重,后之所轻,后之所先,古之所后,其术亦相远矣。夫北首燕路者不可以图楚越,西向秦关者不可以及齐鲁,所由异道,则所适异归也。后世舍先王之法,而冀先王之效,其可得乎?天下僭衣服,侈居室,华器皿,美饮食,厚婚葬,淫祭祀,事雕几,饰珠玉,出于誇大美好而犯分陵制者多矣。果能少加意于此,而不独以期会簿书、断狱听讼为事,则汉唐之患消于未然,先王之效见于不日,非惟变革侈靡,还之淳厚,爱惜财用,趋于富足而已,可不讲欤?
上宣州高大夫书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二
某顿首再拜。自去岁前五年。执事者上言云。科第之选宜与寒士。凡为子弟。议不可进。熟于上耳。固于上心。上持下执。坚如金石。为子弟者。鱼潜鼠遁。无入仕路。某窃惑之。科第之设。圣祖神宗所以选贤才也。岂计子弟与寒士也。古之急于士者。取盗取雠。取于夷狄。岂计其所由来。况国家设取士之科。而使子弟不得由之。若以科第之徒。浮华轻薄。不可任以为治。则国朝自房梁公已降。有大功立大节。率多科第人也。若以子弟生于膏粱。不知理道。不可与美名。不令得美仕。则自尧已降。圣人贤人。率多子弟。凡此数者。进退取舍。无所依据。某所以愤懑而不晓也。尧。天子子也。禹。公子也。文王。诸侯孙与子也。武王。文王子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夫子。天子裔孙宋公六代大夫子也。春秋时。列国有其社稷。各数百年。其良臣多出于公族及卿大夫子孙也。鲁之季友季文子叔孙穆子叔孙昭子孟献子。皆出于三桓也。臧文仲武仲出于公子彄。柳下惠出于公子无骇(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之子称公族以王父字为氏展禽是也)。宋之良臣。多出于戴桓武庄之族也。举其尤者。华元子罕向戌是也。卫之良臣。亦公族及卿大夫之裔也。举其尤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皆公族也。子鲜。公子也。史狗史鱼宁武子。卿大夫之裔也。齐之晏婴。晏桓子子也。曹之子臧。公子也。吴之季札。王子也。郑之良臣。皆公孙公族也。举其尤者。子封子良子罕子展子皮子产子张子太叔是也。楚之良臣。子囊子西子期。皆王子也。子庚。王孙也。其卿大夫之裔。斗氏生令尹子文。后有斗辛斗巢斗怀(昭王反国皆有大功)。蔿氏生蔿贾孙叔敖薳启疆薳子凭薳掩薳罢。屈氏生屈荡屈到屈建。六国时有昭奚恤。公族也。屈原。诸屈后也。皆其祖先于武王文王时。基楚国为霸者。用其子孙。其社稷垂九百馀年。至于晋国最为强。其贤臣尤多。有赵氏魏氏韩氏狐氏中行氏范氏荀氏羊舌氏栾氏却氏祁氏。其先皆武公献公文公勤劳臣也。用其子弟。召诸侯而盟之者。仅三百年。在六国。齐之孟尝。赵之平原。魏之信陵。皆王子王孙也。齐复有司马穰苴。亦王族也。其在汉魏已下。至于国朝。公族之子弟。卿大夫之冑裔。书于史氏为伟人者。不可胜数。不知论圣贤才能于子弟中。复何如也。言科第浮华轻薄。不可任用。则国朝房梁公元龄。进士也。相太宗凡二十一年。为唐宗臣。比之伊吕周召者。郝公处俊。亦进士也。为宰相时。高宗欲逊位与武后。处俊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但可传之子孙。不可私以与后。高宗因止。来济上官仪李元义。皆进士也。后为宰相。济助长孙太尉褚河南共摧武后者。后突厥入塞。免冑战死。仪革废武后召。元义助处俊言。不可以位与武后。娄侍中师德。亦进士也。吐蕃强盛。为监察御史。以红抹额。以猛士诏躬衣皮裤。率士屯田。积谷八百万石。二十四年西征。兵不乏食。荐狄公为相。取中宗于房陵。立为太子。汉阳王张公柬之。亦进士也。年八十为相。驱致四王。手提社稷。上还中宗。郭代公元振。亦进士也。镇凉州仅十五年。北却突厥。西走吐蕃。制地一万里。握兵三十万。武氏惕息。不敢移唐社稷。魏公知古。亦进士也。为宰相。废太平公主谋以佐元宗。及卒也。宋开府哭之曰。叔向古之遗直。子产古之遗爱。兼而有者。其魏公乎。姚梁公元崇登第。下笔成章举首。佐元宗起中兴业。凡三十年。天下几无一人之狱。宋开府璟。亦进士也。与姚唱和。致开元太平者。刘幽求登制策科。与元宗徒步诛韦氏立睿宗者。苏氏父子。皆进士也。大许公为相于武后朝。酷吏中不失其正。于中宗朝诛反贼郑普思于韦后党中。小许公佐元宗朝。号为苏宋。张燕公说登制策科。排张易之兄弟。赞睿宗请元宗监国。竟诛太平公主。招置文学士。开内学馆。元宗好书尚古。封中太山祀后土。因燕公也。张曲江九龄。亦进士也。排李林甫牛仙客。骂张守圭不斩安禄山。谪老南服。年未七十。张巡亦进士也。凡三入判等。以兵九千守睢阳城凡周岁。拒贼十三万兵(出天宝杂记)。使贼不能东进尺寸。以全江淮。元和中宰相河东司空公中书令裴公。皆进士也。裴公仍再得宏辞制策科。当贞元时。河北叛。齐蔡亦叛。阶此蜀亦叛。吴亦叛。其他未叛者。皆高下其目。熟视朝廷希向强弱而施其所为。司空公始相宪宗。废权倖之机牙。令不得张。收敛百职。归于有司。命节度使出朝廷。不由兵士(始自抚州除袁相为滑州凡三月无帅三军无事宪宗始信之自此不用贞元故事以行军副使大将军为节度使)。拔取沉滞。各还其官(开州取唐舍人为职方郎中知制诰饶州取李赵公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在贞元中皆十馀年迁逐其他似谪者亦皆当叙用也)。然后西取蜀。东取吴。天下仰首。始见白日。裴公抚安魏博。使田氏尽归六州。元和中剪蔡剧贼。于洛师胁下招来常山。质其二子。以累其心。取十三城。使不得与齐交手为寇。因诛师道。河南尽平。当是时。天下几至于太平。凡此十九公。皆国家与之存亡安危治乱者也。不知科第之选。复何如也。至于智效一官。忠立一节。德行文学。不可悉数。董生云。春秋之义。变古则讥之。傅说命高宗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故殷道复兴。鸿雁美周宣王能复先王之道。西汉魏相佐汉宣帝为中兴。但能奉行汉家故事。姚梁公佐元宗。亦以务举贞观之法制耳。自古及今。未有背本弃古而能致治者。昨获览三郎秀才新文凡十篇。数日在手。读之不倦。其旨意所尚。皆本仁义而归忠信。加以辞彩遒茂。皎无尘土。况有诚明长厚之誉于千人中。傥使前五六年得进士第。今可以出入谏官御史。助明天子为治矣。古人云。三月不仕则相吊。安有凡五六年来选取进士。施设网罟。如防盗贼。言子弟者。噎哑抑郁。思一解布衣。与下士齿。厥路无由。于古未前闻也。某因览三郎文章。不觉发愤。略言大槩。干触尊重。无任惶惧。某再拜。
行路难三首(和吴海序、计甫草。) 其三 清 · 吴兆骞
出处:秋笳前集诗、秋笳集卷五
文仲昔战死,乃歌平陵东。
平陵多松柏,一一生悲风。
忆昔全盛时,侯家一何雄。
父为汉相子侍中,香貂翠羽交君宫。
门前双旌相照耀,领麾东郡驱游龙。
一朝弯弓雪汉耻,相从独有陈家子。
新都欲来赤凤死。
嗟尔慷慨徒尔为,连头且入陈都市。
汝南小儿何龊龊,不歌义公歌两鹄。
赋季子祠 明 · 殷奎
让王开国江之左,尚父周王十三世。
僣王一变变于夷,至德巍巍谁复继。
有美季子才且贤,历聘上国何翩翩。
东游纵观太师乐,王风帝德皆能言。
周旋齐鲁说诸子,无愧古人相警意。
衣酬献著交情,佩剑终县见高谊。
使车焞焞尚未还,鱼中之刀机已先。
去之宁附子臧节,不忍父子兄弟戕其天。
世人躗言何足数,类云辞国兆亡土。
不知自古皆有亡,曾有遗风振千古。
春秋大义昭日星,特笔表墓幽光明。
故国遗祠神戾止,吴民世世丰粢盛。
周之孙子乌台彦,烈日秋霜映颜面。
阖闾城边春水波,荡漾兰舟过淮甸。
高台凤舞大江东,孰作乌台气势雄。
明年台前霜叶红,归陪骢马观吴风。
观吴风,歌至德,季子祠前照秋色。
柴君益深哀辞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五、《雪山集》卷一一
玉山汪先生,其言为世所师,柴君渊之志之铭之出也,其孰敢不信?余不识君,而君之犹子端义书来告曰:「叔父既有以识诸幽,而声诸显者阙也,公其辞之」。谨按志铭所书,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行其义也。故植芸耦耕,孔子弗与同其群。今君年五十有五以死,而无为阶仕之,哀哉!士之尊贤,非王公之尊贤也。天位、天职若天禄,皆天之物也,王公有之而弗可独,则当与天下贤者共之,故费惠、晋平终于此而已矣,孟子屈而士之卑之也。今君年五十有五以死,三者无一日加焉,哀哉!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弗与立也。见贤弗立,王公之至丑,而世恬居之,则贤谁与为媒以达其志?道之不行,我知之矣,哀哉!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灾祥非士所当计也。窃位不足,以丑蔽贤,而后以不祥惊之,然固自若也,则君子所以佑贤之意殆将穷耶,哀哉!死者已矣,而贤者之存于世,或老且穷而莫举之。若君所师清湖先生徐君,存者胡可谓无人乎,哀哉!余之哀如此,又广其意而为之辞曰:
余于君悲也,有不堪其悲二也;有可以塞其悲亦二也;有不独为君悲而为世悲,又二也;有不独为世悲,而为我悲,不可以一二数而无穷极期也。道与位相依,有道而无位则不堪其悲,一也。德与年相随,有德而无年,则不堪其悲,又一也。有贤犹子,增之以益崇之基,则可以塞其悲,一也。有大宗师济之以不朽之资,则可以塞其悲,又一也。生民赖贤以济,有贤于此而阨穷,使利泽不见于世,则为世悲,一也。王公倚贤以荣,有贤于此而槁死,使羞及于在位之公卿,则为世悲,又一也。士君子资贤以益,有贤于此而先逝,共域而不得见,同时而不及识,则我悲何有穷极也!
挂剑台 清 · 梁佩兰
出处:六莹堂二集卷四
交情论生不论死,世上之交尽如此。
惟有延陵挂剑台,至今人知吴季子。
台边草长皆剑形,芊绵满地常时青。
劲风吹翻叶举举,大雪倒压光棱棱。
心许徐君不忘故,还时尚解系其墓。
高台好比鲁灵光,碧草何异冬青树。
当年让国同子臧,高义史册垂辉光。
何况佩身仅一剑,更惜剑在人已亡。
阖闾往事可深痛,炙鱼进食终无用。
窟室虽成一旦谋,兄弟难辞敌人鬨。
君不见夫差争长向黄池,姑苏台上醉西施。
属镂剑赐犹未久,沼吴竟在美人手。
范忠宣文集跋 宋 · 陈宗道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七六、《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静嘉堂秘籍志》卷一○
昔范宣子尝问穆叔以何谓死而不朽,穆叔对以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又其次立言。鲁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君子谓之不朽。呜呼,士君子一言之善,犹足以诏后世而贻方来,况夫功与德炳炳然在人耳目,非专于立言者欤!元祐丞相忠宣范公道德事业载在国史,出处大节见于国论。奏议、言行录,学者朝夕敛襟肃容,起敬起慕,独其文集世所未见。今侍读脩史紫微先生克绍先烈,以其家藏二十卷,属○陵史君锓版郡庠,俾宗道是正讹舛,而又得今大参楼公为序引以冠篇首。天下学者玩绎此书,佩服忠恕诚一之学,属厌正直剀切之论,终身诵之,皆为君子之归。此其用心广大宏博,可为千百年不朽之传矣。嘉定壬申六月既望,门生从政郎、永州州学教授清源陈宗道谨跋。
按: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同治刻本。
龙图阁学士赠特进程公大昌覆谥文简议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双溪集》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二六
朝请郎、行秘书省著作佐郎、兼实录院检讨官、皇弟吴兴郡王府教授、兼考功郎官王炎覆谥议曰:君子所以著见于世者,其道有三:德以成己,才以集事,言以垂训。于斯三者苟有一焉,皆足以不朽。周公旦之谥「文」,才德备也。晋士燮、赵武之谥「文」,才德各有所长也。鲁臧孙辰之谥「文」,其言立也。「文」之谥一,意旨所该括者富矣。后世士大夫学识浅陋,言辞卑弱,寖不逮古。于是名公钜卿,间有以文章议论奋立于一时诸儒之上者,缙绅目为斯文之宗,其殁也,遂以「文」易名。如唐权德舆、韩愈、李翱,本朝杨亿之流是也。今特进程公,其学富赡而不杂,其识精密而渊深,其发为文章,则根底六经,与韩退之、柳子厚相依仿,而驰骋笔力,骎骎上薄西汉,续作者之流派,立后学之准的。太常谥之曰「文」,谁敢异议?然「文」无以见其行己莅官立朝之大致,故又附之以「简」。按谥法,「简」有数议:一德不懈曰简,平易不訾曰简,正直无邪曰简。一德不懈,太常议之详矣。然公才高而气劲,疑若不可附近,而接引后进,谆谆诱训不倦焉,苟有一善,亹亹称道不厌焉。故在学校为师儒,诸生敬之;在州里为乡先生,乡之子弟慕之。是非平易不訾欤?起于布衣,自致达官,当官而行,惟义是徇,虽无崖异,不肯瓦合,未尝毁誉更其守也。太上龙潜,公为宫僚,及登大位,公方闲退,杜门谢事,恬淡无求,未尝以进退动其心也。是非正直无邪欤?夫学问文章,彰彻如彼,德成行立,超卓如此,合「文简」议以定谥,名不浮于其实也。请如太常所议,谥以「文简」。谨议。
论闭籴奏 北宋 · 吴及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九、《救荒活民书》卷二、《宋史》卷三○二、万历《通州志》卷七
春秋之时,诸侯相倾,窃地专封,固不以天下生灵为忧,然犹同盟之国有救患分灾之义。凡外灾则不书,庄公十一年书宋大水,昭公十八年书宋、卫、陈、郑灾,皆外灾也,所以书者,是承赴告之辞,而患难相恤之谓也。又庄公二十八年,臧孙辰告籴于齐,《鲁语》之文,以鬯圭、玉磬如齐告籴曰:「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滞积,以舒执事」。齐人归其玉而与之籴。僖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传》云:「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诸侯无称获之例,而经书曰获晋侯,贬绝之也。战国之世,王道如线不绝,一有闭籴而《春秋》诛之。陛下恩施动植,视人如伤,然州郡之间,官司各专其民,擅造闭籴之令,一路饥,则邻路为之闭籴,一郡饥,则邻郡为之闭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国休戚,而班布主恩,坐视流离,又甚于春秋之时,岂圣朝所以子育兆民之意哉!
送秦观从苏杭州为学序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四、《柯山集》卷四○、《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一、《圣宋文选》卷二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秦子善文章而工于诗,其言清丽刻深,三反九复,一章乃成,大抵悲愁悽婉、郁塞无聊者之言也。其于物也,秋蛩寒螀、鹎鵊猿狖之号鸣也,霜竹之风、冰谷之水、楚囚之弦、越羁之呻吟也。嘻!秦子内有事亲之喜,外有朋友之乐,冬裘而夏絺,甘食而清饮,其中宁有介然者而顾为是耶?世之文章多出于穷人,故后之为文者,喜为穷人之词,秦子无忧而为忧者之词,殆出此耶?吾请为子言之。古之所谓儒者,不主于学文,而文章之工,亦不可谓其能穷苦而深刻也。发大议,定大策,开人之所难惑,内足以正君,外可以训民,使于四方,邻国寝谋,言于军旅,敌人听命,则古者臧文仲、叔向、子产、晏婴、令尹子文之徒,实以是为文。后世取法焉,其于文也,云蒸雨降雷霆之震也,有生于天地之间者实赖之,是故系万物之休戚于其舌端之语默。嗟夫!天地发生,雷雨时行,子独不闻之,而从草根之虫,危枝之翼,鸣呼以相求,子亦穷矣。夫古之所谓儒者,所用之国无敌,若臧文仲、叔向、子产、晏婴、令尹子文,其望孔子亦远矣,而其功烈亦足以振显一时,故犹能以儒者之效名一世。夫不足以治国,而能知今古,考妖祥,纪事实,多闻而博通,则古太史氏之职,而初不以是为儒者也。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楚之治不责倚相。由是言之,古之论史与儒异事。而司马谈为太史,号通古今,善文词,犹曰:「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主上以倡优畜之」。其尊礼不如公孙丞相、汲黯,此则汉之初犹有古之遗俗在也。呜呼!儒之名实不正久矣。自汉以来,圣贤之学废,而孔子之徒皆以其师之书自重于世,聚徒而授之,若是者,当时皆以儒之名归之。而司马谈序九流,儒者才当其一,彼未尝见其真,而信当时之所指,故从而论其失。而班固以为出古司徒之官,呜呼!何其陋也!儒者之治天下,九流之列皆其用也,顾与浅术末数各致其一曲者同哉!吾意今儒者之所学,古太史之流,而非世之所急也。子享其全,无食其馀;据其源,无挹其流。子方从眉山公,其以予言质之而归告予也。